那一夜，我失去了家

 

最近開始了心理諮商的旅程，起因於察覺自己對於情緒的認識太少。很長一段時間，習得先處理事情，再處理心情；事情過了，心情便會慢慢恢復。因著這個想法，慣性的疏忽了情緒留下的痕跡，也忘了復原的傷口相較的脆弱，需要特別的養護。

國小那幾年媽媽的情緒、生活像是混亂的黑色漩渦，總在她不如意的時候，隨處隨意地爆發，幼小的我們常常受到波及。那幾年總有一些夜半，三個小孩會被喝醉酒回家的媽媽喊起，或跪或站的在神桌前，數落著各種不是--真正犯過的、媽媽想像的。常常罵著唸著，母親宣洩不掉怒氣，動手抄起竹枝，一鞭鞭的打在小腿上拉出細細長長的傷口。無法完全遮蔽，讓你必須赤裸攤在人們面前的難堪。

莫約是在國小五六年級之際，那時的身高已經超過155cm 能夠平視母親。在一次哀莫大過於心死的狀態下，我握著她的手問：你憑甚麼打我，我們做錯了甚麼，要讓你這樣打我們。沒有注意到孩子已然長大的母親，第一次露出驚訝錯愕的表情，停頓，放下了手中的竹枝。接著她對喊出了父親，讓他坐在客廳椅子上，看著神桌前的我們。對著我怒吼：你了不起、長大了，你以為你有父親可以靠，但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嗎..................... 接著，如往常一樣，她哭鬧、怒吼、怨懟，發洩完之後，我們回房睡覺，隔天一樣的上學，一天又一天。

唯一不同的是，從那夜起，我，沒有了家。

母親與我的故事很多，我也重複過很多次。並不避諱讓人得知這樣的事情，也覺得訴說是一種自我救贖的過程。 但在諮商室裡，第一次，我說出口，原來，自那一夜後，我沒有了家。

Recall

你知道　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廣嗎？
你知道　我對你的想念有多深嗎？
在這麼多年沒見之後。

從小你不斷的對我埋怨，如果我是男生，你我的生活將會產生改變，世界會完全顛覆而不是這樣，所以我努力的讓自己長大、努力的讓自己獨立，甚至我努力的不綁住身邊的人，不給予約束，不願意因為我而讓人無法展翅而飛，不願別人因我而有埋怨，儘管我非常清楚，這一切並非我的問題，我的存在就是原罪。

小學三四年級，我酷好各類自然叢書，你帶著我到百貨公司書店，買了我甚少獨自擁有的書本，你唯一誇讚過的是我的成績，讓我在這樣的環境裡成了家裡的特異分子，到現在還念著書，不管生活多麼辛苦多麼累多麼擾人。

你知道嗎？我多麼害怕變成你，又多麼害怕失去你，從小你用縱慾埋藏現實的不滿，用拒絕面對所有人的關心，在我成長的路程，我告訴自己不能也不願成為你的樣子，我用力工作、努力讀書，只是在夜深人靜時，我獨飲卸下我那阡陌交錯的束縛，只是在別人靠近時，我用奇怪的態度接受又拒絕，我害怕成為你卻也成為你。

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你嗎？即使你的存在將使我無法安定。我四處找尋，無法望見與你想同的臉孔，我到處探望，找不到你的靈魂，我的母親，你到底在哪裡。